弘一大師在改習經驗談裡,列下了:虛心、慎獨、寬厚、吃虧、寡言、不說人過、不文己過、不覆己過、聞謗不辯及不瞋等十個條例,作為他出家前三、四年改習氣的目標。
人應要謙虛、虛心的學習。我記得六、七十代時,有一個武打明星李小龍,收了一個弟子叫羅勒斯。他拜李小龍為師的時後,已經是空手道高手。李小龍跟他說:「你要把你的空手道通通丟掉,才能夠學我的截拳道。」他引用禪宗的譬喻:「你既然滿杯水,何來跟我學習?」滿杯水要倒掉,要虛心才能學習。
十多年前我跟聖嚴法師打禪七,他常說:「慢如高山不蓄水,虚心則受益。」我到現在還一直記得聖嚴法師的這一句話。傲慢就像高山,水積蓄不住,都流到湖裡去了。慢心愈高,愈吸收不到東西,學了三年仍然是自己的看法,没有新的東西進來,因為排斥,新的水就進不去。就好像一杯充满鹽巴的水是非常鹹的,如果要沖淡它,就要灌水進去,但是如果把杯子蓋住,水就灌不進去了。而虛心的人會杯子的蓋子打開,並且會把裡面的鹽巴(毒素)倒掉·。
第二個是「慎獨」,盡量少自己獨處。出家人最好在僧團裡學習、磨鍊,雖然過程有些痛苦,然而叢林制度培養人才,僧團出人才。而單打獨鬥呢,住持是你,掃地是你,煮飯是你,當家也是你,輕眾也是你,是很累的。
我十九歲出家,在洪福寺住了三年, 也當了三年的沙彌才受比丘戒。我受了比丘戒後就到了圓光佛學院,也是在僧團裡。之後到福嚴佛學院,還是在僧團裡。再來到緬甸也是在僧團裡。而目前在寂靜禪林,也還算是像樣的僧團。我覺得在僧團裡面會受到彼此的相互增上,就如叢林裡的樹木,為了吸取陽光,都會爭著往上爬,因此,都是筆直的,不像一般單棵的樹木,在風吹雨打下七歪八倒的。
以前在佛學院,很多學生都告訴我說:「老師,我畢業後有很多A計劃,你聽聽看,第一年我要讀什麼經,第二年要讀什麼論。」告訴大家,我到現在還沒看到幾個成功的。這不是說絕對没成功的,而是沒幾個成功的。自己會用功的很少,自己會用功又能夠解脫的叫「獨覺」、「辟支佛」。
不論是出家人或在家學佛人都應該盡量慎獨,盡量住在僧團中。我們在大庭廣眾面前威儀庠序、道貌岸然,可是自己獨處的時候會這麼用功,威儀會保持這麼好嗎?我們自己可以捫心自問,自我評分。
所以,弘一大師本身就「慎獨」,一直都住在僧團中學習,這是我們應該學習的地方。
第三是「寬厚」。我們處事待人要寬厚,不要常常在小細節上斤斤計較,也不要投機取巧。我們應該「嚴以律己」,但要「寬以待人」。
第四是「吃虧」。我們都不想吃虧,我們想怎樣呢?想多一點時間看書,多一點時間孕育自己。而利益別人的事情,最好是讓給班長去做,否則就讓給院長,而其他的事情最好是多一點利益自己。
《阿毗達磨》裡也說,如果你沒有喜悅心,去到任何地方都沒辦法入眾,不能跟大眾融合在一起。你永遠都會覺得你來這裡只是來吸收資源,這裡利益了我,然後,三年後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了。
你會覺得,「忙」是你們的事,會把「權利」跟「義務」分得很清楚,我有「權利」享用,沒有「義務」付出,如果你是這樣想,那就很損福。而且,你的人際關係一定不好。為什麼沒辦法入眾?不能與大眾融洽?佛陀用了個譬喻:水跟牛奶溶合在一起,乳水融合。沒辦法入眾,不肯吃虧,實際上是最吃虧的。
第五是「寡言」。少講話,話不多的人,講出的話都是有營養的。愛講話的人,常常吱吱喳喳的,講出來的話都沒營養。曾經有一位法師說: 「這些話講了出來,用過濾袋過濾後,仍然沒營養。」話多了,容易說錯話,並引來很多的問題。
第六是「不說人過」。在大眾中相處盡量少講別人的過失。常常在講别人的過失的人,在講的過程中,自己的心就不安了,在講了之後又怕别人洩漏你的秘密,那何苦啊!我跟A講了之後,結果三天後我講的話全洩漏了出來,於是我開始對A起懷疑,與其這樣不如不要講。常常講人過,實際上會養成壞習慣。所以,要改變習慣就是不講人過,不講別人的過失。
第七、第八是「不文己過」、「不覆己過」。不覆己過是自己有過失不覆藏,並坦然去面對。不文己過呢,不但是不覆藏,而且也不要去修飾它,找另外的理由來掩蓋它、將它合理化。
第九是「聞謗不辯」。聽到別人的批評,不要辯駁太多。弘一大師在這篇文章裡提到,這「聞謗不辯」他修了三十年,他覺得受用無窮。我們常常聽到一點點是是非非,有些其實是自己猜疑心重,卻去辯駁,去講了很多理由,結果把事情搞得更大。
聞謗不辯,默然就好。縱使真的要處理也是以冷靜的、合理的、正確的方式去處理他,不要為了一點點事情就去辯駁。有一句話說: 「別人打個噴嚏,你就刮颱風。」所以,我想對弘一大師來說,你誹謗他,對他來說只像打個噴嚏而已,可是沒修養的人聽起來則像刮颱風,這就可看出一個人的修養功夫。
最後是「不瞋」。弘一大師說「不瞋」最難搞。他認為自己的「不瞋」修了三十年,仍然覺得還要再修。他說「聞謗不辯」他很受用,我相信他一定修得很好。不過他說「不瞋」修了三十年,他仍然覺得有待用功。一代高僧弘一大師修了三十年都覺得「不瞋」不容易修,我想我們修五十年都有待再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