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希望妳們可以提醒我,我每天都有捐款$10」。
「不是說為善不欲人知嗎?怎麼還要人家說。」。
「我是請她們在我臨終前提醒我啦!」
「那我請你們大家,在他臨終前提醒他,來生別再來找我了。」
老夫老妻的對話,惹得全場哄堂大笑,也讓「臨終關懷」的話題在輕鬆的氛圍中開展。接著,陸續有人提出:「我希望放我喜歡聽的佛曲和佛教動畫。佛曲和動畫的link我都找好了。」「我年輕時,不讓“生我的人”煩憂;我老了,不讓“我生的人”苦惱。不要告別式、不要花費太多。時候到了,請大家念佛。」「我想聽我自己的唱誦,我會先錄好,到時妳們再放給我聽。」「我希望……」。
2019年5月11日,LA哈崗共修會在聽完開印阿闍黎開示清淨道論與攝論有關「重業」、「經常業/數習業」、「臨終業」以及「已作業」後,學友們分享與交流著,將來如何運用「臨終關懷」,大家可以相互協助以便提起臨終者的正念。
其實,早在四、五年前研讀《阿毗達摩概要精解》時,我們當中有些人已相互討論過,也列下了臨終的意願互相請託。然而,直到去年底,當大家或接力、或一起,陪伴一位罹癌的佛友走完最後一段路,我們才真正在「臨終關懷」的過程中,各自對「數習業」與「臨終業」有著烙印於生命的觸動。
猶記得被我們暱稱為「夫人」的佛友躺在醫院病床上,正準備喝點褒好的雞湯時,突如其來的苦痛叫聲夾帶著滑落的淚水,瞬間將她的食欲彈落於天外。無論我們怎麼調整床的高度、枕頭的方向、身體的角度,設法減輕她的痛楚,仍舊無法使她獲得舒緩。最後醫生使用了點嗎啡,方能讓她的疼痛感降低而稍有精力略為飲食。
「佛經說,身苦心不苦,我很難做到。但是我努力讓自己在疼痛時,還能憶念觀世音菩薩。」「我很慚愧,當身體劇痛難忍時,我完全提不起力量念觀世音菩薩聖號,即便想要默念,都極為吃力且無法專注。妳可否晿誦觀音菩薩聖號或念段經文給我聽?」夫人,以往便是個忍耐力強,意志力堅定,精進學佛,不輕言放棄的人。即使在送醫前,已無法正常握筆書寫,她還是堅持每日用她顫抖的手,歪斜地謄抄她的佛學課筆記。因此,當她提出上述要求時,我知道,她的疼痛指數已經超出她所能負荷的了。
當我望著當年豐潤卻因病痛而兩頰凹陷的臉龐時,陌生的猶如第一次見面相識,然而內心卻相當明白,這位曾和我們在學佛的道路上併肩而行的人,即將和我們分道揚鑣了。我們能為她做的,便是設法滿她的願,使她心得安穩。於是,佛友中有人請來了唱誦觀世音菩薩聖號的播音機,選擇了她相應的唱誦音調在她床邊播放。我們輪流去探視時,除了和她談心外,也會為她念誦她想聽的經文。就在她彌留的那晚,大家依她的願,輪班以她平常聽誦的觀音菩薩聖號音調,送她一程。
「夫人吃不下,我也沒有胃口。」
「看著她忍受著身體的痛,我卻無法為她做任何事,我的 心也在糾結。」
自從夫人選擇居家安寧療護後,老爺的心情便隨著夫人的病情起伏,身體的疲憊也有時令他心力耗竭。還好,平日他也常觀照自己的身心變化與起心動念。當他查覺自己身體過勞或心情低落時,他會求助兒子、女兒或佛友們。大家或準備餐點、或代他照顧夫人半天、或陪他聊天,讓他得以有機會喘息與調適心情。
很多時候,「臨終關懷」的對象不僅是夫人,其實老爺和他兒女的身心狀況,更是我們關注與陪伴的焦點。「臨終關懷」的時間也不僅僅是臨終前的那幾天,而是在生命末期的那幾個月便開跑了。因此,。「臨終關懷」看似是助他,其實是利己,除了長養慈悲心與耐心外,更在照護的過程中,放下身段、消融自我。
病者已逝,來生是否有緣再相遇,不得而知。然而,我已在夫人生命最後這個篇章中,學習許多:
- 選一固定的修行法門,每日練習與運用,培養數習業。
- 平日借“觸”觀受,借境運用四念住,使自己心轉趨於善。
- 身苦致心苦而自己又無法跳脫時,需了知自己能力有限,功力不足,勇於求助。
- 慈心對待他人,適時援助他人,廣結善緣。
- 臨終關懷要尊重對方意願,依其願而行,導其心向善。
- 照護他人需有自業正見,莫轉悲心為悲慟。
- 凡集起之法必消散。
近年,另有幾位學友陸續罹癌,各自在治療的階段中尋求醫療上與心靈上的輔助。也因此,當阿闍黎在開示中,再度提及「臨終關懷」的助益時,我們希望透過直視這個議題,除了相互協助外,也使自己有機會思惟如何面對生死,如何為自己及家人做好準備。期望不管明天或來生哪個先到來,我們都能無懼畏。
討論未歇,慶祝母親節的佳餚已飄香。學友們不待我發言,食指已大動,大快朵頤。我的臨終意願就這樣被淹沒在媽媽們的愛心餐點中……好友們,棺材是裝死人,不是只裝老人呀!!
文:盈如 / 圖:盈如